“太饿”…一次吃掉4公斤速度战面粉被送到急救室

我在教化所生活时跟有权有势的班长和组长们称兄道弟。所以了解教化所里发生的让人吃惊的事件、保安员们的恶行,甚至是在第2科和第4科等分所发生的事情。 如果我是一般罪犯不会知道其他班里发生的琐事。因为在教化所里,就算同乡到了别的班,没有班长或者组长的同意不可能随便走动。 平时,一般罪犯关心的并不是别人的事情,而是怎样避免饥饿,只关心吃的问题。 我认为我人生中的很多经验是在前街教化所中所看到和听到的事情中积累的。让我养成了果断放弃不好的,学习好东西的习惯。 这些成为了我在中国生活时的很重要的根基。我在前街教化所第一个学到的是践踏别人,站在他们头上的“残暴性”。 并不是人一出生就具有残暴性,而是在教化所形成了“为了自己生存,必须站在别人头上”的第一观念。而且这种残暴性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加凝练,让人成为狡猾的、没有人性的东西。 在这里,人可以分为两类。 一种是不受教化所坏风气的影响,坚持自己在社会上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理解比自己痛苦的人,共同解决他们心理和肉体上的痛苦的人。 这些人出狱后会克服进过教化所的羞耻,依靠自己的能力赢得他人的敬仰,认真生活下去。 第二种是把在教化所中学到的低下的价值观作为自己的人生观,过不幸的一生的人。大部分人回到社会后还会受到大众的指责与嘲笑,最终还会被抓进教化所。 犯人之所以进行这种恶循环,原因在于教化所的教化政策。在教化所并不是帮助犯人改过自新,而把好端端的人变成狡猾和残暴的动物。 在教化所,你再怎么认真劳动,连吃的问题都不会给你解决。所以很多犯人开始埋怨因为生活贫困无法来探监的妻子和亲人,出狱回到家人身边也无法从心中抹去这些怨恨。 而且,因为进过教化所社会不好好给提供工作岗位,经常排斥他们,所以还有很多人是借酒消愁荒废生活。结果,他们会因为偷窃或勒索又被抓进教化所。 郭万浩当时33岁,因为诈骗罪第三次抓进了教化所。他唯一的长处是口才特别好。 郭万浩关进前街教化所过了近一年的时候,母亲第一次来探监。我到炊事场做完晚饭回来的时候看到郭万浩和探监班长回来。 在远处一看,探监班长正在大骂郭万浩呢。探监班长是咸镜北道罗津出身,曾担任过外贸公司的所长。他平时话少,犯人们对他的评价也不错。 “你这混蛋!你这狗东西!你妈还把你当儿子来看你,怎么能对她说那种话呢?你这猪狗都不如的家伙。” 平时非常稳重的人能这样兴奋,肯定是郭万浩做了什么错事。我走到他跟前悄悄地问了原因。 “知道这家伙在老妈面前说什么了吗?我在旁边听他说‘老太太,怎么才来?妈的,差点儿饿死了。’可是妈妈却哄着他说‘是吗?明知你在受苦,可我过得实在太难,今天才来。卖了小土地生产出来的300公斤玉米,才来的。’可这小子说‘行了,你这老家伙。下次开始别再来了!’这个狗都不如的家伙。” 探监班长非常兴奋。听到探监班长的话,我也开始冒出火气来了。当时郭万浩背着10公斤左右的速度战面粉。我忍不住怒气踢了他的脸。 心里感觉好像是郭万浩骂了我的母亲。那一瞬前想起了怀着遗憾,有气无力地回家的郭万浩母亲的背影。我又踢了一下把头顶在地上流着鼻血的郭万浩,回到了牢房。 回到监狱一看,正在分晚饭。快要分完的时候郭万浩回到了牢房。班长问郭万浩: “喂!你吃饭吗?” “吃。还没吃饱,我要吃。” 原来,犯人之间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吃完探监食品回来就把自己的饭让给其他人。人们用不满的眼光盯着吃完探监食品回来还要吃自己那份饭的郭万浩。就算是班长也拿要吃自己那份饭的犯人没有任何办法。这是教化所的规定,都只能忍气吞声了。 吃完饭的时候,探监组长打开监视窗喊了我。 “俊和组长!” “什么事儿?” “那家伙,刚才在面食间自己吃掉了4公斤速度战面粉。面食工作人员说在那里不能吃,就求刚好走进来的秘书,允许他在那里吃。秘书问他‘你要吃多少?’就回答说‘能吃4公斤左右。’秘书吃了一惊,说‘什么?4公斤?如果你吃不完就把剩下的都给身体虚弱的人了?’他就当场吃掉了那么多的量。” 回头一看坐在后边的郭万浩,正用惊吓的眼光望着我。如果不打那个禽兽不如的家伙我就不解气了。吃完饭后我叫了郭万浩。 “喂,郭万浩!” “到!” “你来一下!” “是。” 郭万浩慢腾腾地站起来,突然“哇”的一声把刚才吃的东西都喷泻了出来。突然被吐了一身的人向他拳打脚踢起来。我一看太恶心,挥着手示意他不要过来。现在,连话都不想跟这个家伙说了。 凌晨两点,郭万浩的胃不禁叫醒了他本人,还叫醒了我们班所有人。发出呻吟声的郭万浩,翻着白眼,全身抽筋起来了。 “监护长!监护长!” 负责分饭的玄哲喊了起来。酒鬼钟鹤用睡梦中的声音不满地喊道: “喊什么喊?让不让人睡了?你们这些兔崽子们!” 钟鹤穿着鞋走进牢房看了看郭万浩,叫来了两名卫生员带走了郭万浩。 当天凌晨,郭万浩被送到咸镜北道会宁市的医院接受了手术才活了过来。第二天早晨,回到教化所的卫生员们说,郭万浩得的是急性胃痉挛,从胃里拿出来的食物装满了一个白铁罐和一个小洗脸盆。 我不太相信,可是带着郭万浩去的卫生员和哨兵们异口同声地说是“一个白铁罐”,只好相信了。 就算人胃膨胀功能好,可还是让人非常吃惊的事情。后来,我出狱后跟母亲和故乡朋友们说起了郭万浩的事情,可谁都不信。当时我对郭万浩的印象太不好,此后对叫“万浩”的人都没有好感了。 不管怎么说,可能是郭万浩的运气好,犯胃痉挛后因病在医院释放了。可是过了1年3个月后,郭万浩又被抓进了前街教化所。 既然因病释放了,就应该好好活着,可不仅打了母亲而备受邻里们的谴责,还搞了诈骗。再次被抓进来后安排到了木工班。 再次犯罪进教化所就不能进以前生活过的那个班。可不知道是不是负责木工的保安员得了郭万浩的贿赂,这次过了六个月又因病被释放了出来。 六个月后,郭万浩又进了前街教化所。又是诈骗罪。第一次进教化所的时候是因诈骗罪判了6年教化刑,第三次进来的时候增加到了10年。 第三次是被分配到了新设立的农场3班。我被释放的时候,郭万浩患了3度虚弱症,离死只差一步了。如今一想,他也真是可怜的人。 如果他还活着,希望他能成为珍稀母亲的家人,不再受到人们指责的平凡的人。(待续)

在恶毒的酷刑下也要固守良知和自尊

本以为与哨兵子间发生的事件就此告一段落,可是我想错了。如果我们组的管理员没有替我出气,只是训斥几句哨兵,或许事情就真能那么过去。 可是那个哨兵找到警备队小队长那里哭哭啼啼地告了一状。结果,事件被上报给教化所长,整个教化所都知道了此事。 一些保安员背后说我们的管理员处于私人的同情心,企图与囚犯妥协。第二天吃完午饭后,杂役组的组长惊恐万分地找到了我。 “俊河!保安科的秘书找你。” “什么?” 一听到“保安科”,我的心里也禁不住一颤。我们班长急忙脱下自己的内衣和袜子套在了我的身上。 “俊河!到那里或许要挨打,要多穿一件。或许还要被关到禁闭室,这个袜子你也穿上吧。” “不要太担心。反正躲不过这一次,不至于没命吧!” 我不愿因给担心我的班成员面前示弱,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牢房。但是走到保安科秘书办公室前,我就开始紧张地精神恍惚,两腿发软。 我为了打起精神,用手拍打了大腿。可是从腿部开始的痉挛蔓延到了脸部,嘴唇禁不住地发抖,精神也有些昏迷。 本应该若无其事地走近办公室,我却直接开门走近了办公室。 “王八蛋!不报告就进来?” 保安科秘书声嘶力竭的骂声响起,同时他手中的水杯向我的面门飞来。可能被那水杯打中更好一些,我却不由自主地低头躲开了。保安科秘书爱不释手的玻璃杯砸在了铁门上粉碎了。 “老师!甲282号李俊河受到指示前来报到。” “近来!” 我瑟瑟发抖地进到屋里。纲要跪在地上,保安科秘书冲我喊道:“你!到那里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拿来。” 保安科秘书手指的地方堆放着一堆木棒。我挑了一根长1米、宽7cm、厚4cm的木棒双手捧到了秘书跟前。 “夹在膝盖后面。” 我没听懂什么意思,犹豫了一下。秘书的军靴立即就踹向了我的胸口。我迅速地爬起来又跪在了地上。秘书又狠狠地把握踹翻在地,我又爬起来跪好。就这样反复了10多次踹倒和爬起之后,秘书开口了。 “把木棒夹在双膝后面跪在地上!听不懂朝鲜语吗?” 那一瞬间直觉告诉我眼前的这个秘书与其他保安员不是一路人。别的保安员即使冲我们大喊大叫甚至满嘴脏话,我也没曾感觉到太可怕。但是这个秘书说法虽然不带脏话,但是每一句话都渗透出令人恐惧的毒气。 我迅速地把木棒夹在小腿和大腿中间后跪在了地上。 秘书撕开了一张纸放在了我的大腿和小腿中间。他对我说了一句“小心别让纸掉在地上。”,之后他就走出了办公室。过了5分钟左右,秘书走了进来问我:“纸掉了几次?” 我回答说:“一次都没有。” 那一瞬间,我的两眼冒起了金星,嘴角流出了鲜血。 秘书用手铐把我的双手铐在了书桌上,有走了出去。这次他把纸架在了脚后跟和臀部之间,只要稍微一动,纸就会掉下来。 我只能硬生生地跪在那里。双腿很快就没了知觉。 家在腿上的纸掉下了无数次,而我被秘书的军靴踹倒了无数次。过了4个小时,秘书终于让我站了起来。 我想要站起来,但是腿已经不停使唤。腿没能伸直,我蹲在了地上。秘书的军靴有踹向了我。我一边挨打,一边使上了全力,终于站了起来。我听到膝盖部位的关节发出了“咯噔!”一声。 我勉强站了起来,却又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脚底泛起,两腿突然变得像浸水的棉花一样又软又沉。我摇晃着身体,用手扶了一下桌子。秘书手中的木棒狠狠地打向了我的手。 到那时我还没有哭喊,虽然不由地发出呻吟,但还是低声地反复说:“我改正!”可是秘书却丝毫没有手软。我的手被被木棒打得从白到青紫,再到黑,最后就是皮开肉绽。 “这才开始。中午了,先吃完饭再说!” 秘书叫来杂役组组长命令他们把握关进禁闭室后下班回家了。杂役组组长和清扫人员把我搀扶到二号禁闭室。 “我们以为你会哭着喊着求饶,可是我们在外边只听到你的呻吟声。” “就是嘛。迄今为止在保安科受审的人中有一个没有又哭又喊的吗?” 禁闭室的门关上了。我心里感觉到高兴。因为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可是毕竟没有像别人一样哭喊着求饶,这让我感觉到欣慰。 关进禁闭室后我拿到的就是“5等饭”。饭碗的直径虽然是5cm,可是深度不过3cm,饭量少得可怜。我浑身疼痛,把饭咽下去也极度地费劲儿。可是想要挺过今后的刑讯,这点儿饭还是要吃下去才行。 下午2点左右,我又被带到保安科秘书办公室。 “哼!还差远了!在重复一遍上午的过程好了。” 秘书冷冷地说了一句。我再一次夹注木棒跪在了地上。双腿又立即失去了知觉。 “俊河!记得我吗?” “是。” “量你也忘不了。有没有后悔?后悔吧!” “是。” “后悔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低头不语。 “听说你从你的保安员那里要过香烟?” “绝对没有!” 命令我们干活的时候才叫我“俊河”,平时我们的名字都是“狗崽子”。这样的保安员能给我们香烟?这种事情梦里也不会出现。可是秘书的木棒还是没头没脸地打在了我的身上。 “有没有没收过来探视的人拿来的生活必需品、药品等送给你们的保安员?” “没有!” “有没有私自给保安员家里送过柴火?” “没有!” “去年秋天有没有偷盗土豆或玉米送给保安员?” “更没有!” “那你觉得自己的教化生活很良好是嘛?” “不良好!” “你抽烟吧?” “曾经有过三次在地上捡起烟头吸过。” 我没回答一句,秘书都用手中的木棒狠狠地击打我的头部。我的额头上满是鲜血,但是我拼命压住心中的怒火,连一句呻吟声都没有发出来。我再心中高呼“斗志!斗志!”,终于熬过了下午的刑讯。 按规定,哪一个班里有人关进禁闭室,所属班就得负责送来禁闭室所需的取暖用柴火。到了晚上,我们的班长向上级报告,需要给禁闭室送柴火。 可能是上级同意了。班长亲自带来了一堆柴火还有用布块儿包好后偷偷带进来的玉米面窝头。或许是我的模样太惨,班长见到我眼圈马上就红了。 班长回去后,远处传来牢房里的各个班喊号的生硬。教化所的犯人们就寝前高呼的囚犯号码就像是深夜的狗叫声。 喊号结束后,禁闭室就深深地陷入了寂静之中。我被打得遍体鳞伤,浑身上下的疼痛让我不由自主地呻吟。 非常想好好地舒展一整天受折磨的双腿,可是教化所内的禁闭室长宽不过1m,无法伸直双腿。 直到第二天上午11点,保安科的秘书也没有把我叫走。杂役组的组长来到禁闭室告诉我,木工班班长进赫哲、区内班的炊事组组长梁明学等平时与我关系不错的6个人正在接受审讯。 6个人中金赫哲和梁明学和我特别要好,彼此间拥有不少秘密。听到杂役组长传来的消息,我开始不安地担心事情还要闹大。 保安科科长、保安科秘书、两个预审员明哲和哲国等四人组成了审查组,开始了审查。看他们的架势,负责我们班的保安员似乎很难逃过一难。 关键的是我们几个囚犯不能动摇和团结一致。但是我不相信他们能够挺住如此的刑讯逼供。保安科的秘书第一次对我的刑讯逼供毫无收获后就改变了策略,转而审讯与我有关系的人们。 我从每天都来一次禁闭室的杂役组组长那里了解到他们也遭受了和我一样的刑讯,但是谁都没有说出对我不利的话。 保安科的保安员们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们用刑。比如用手铐把双手铐在身后,再用木棒使劲扭曲双臂。还有双手铐在身后,再用绳索绑赴双臂吊在空中。不准脚后跟着地,只能用脚尖站立长时间的刑罚,现在想起来也难免不寒而栗。 每晚11点,我们几个人都会血肉模糊地押回到禁闭室。偶尔运气好能在路上碰面,我们彼此都会用微笑安慰对方。 我们在保安科接受7个昼夜的刑讯逼供。我的狱友们等于是因我而受到牵连。因为保安科从我身上找不出什么太大的罪状,刑讯逼供就越加恶毒。 保安科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给我的狱友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比如,捡吸地上的烟头;私自交换饭菜和其他生活必需品等。保安科让我的狱友们写下上述“罪状”的检讨书后结束了对他们的调查。 但是我却不能那么简单地结束。保安科想让我承认抢夺哨兵枪支的罪名,可是我宁死不屈地拒绝承认。 当时对我最恨毒的就是保安科的秘书。因为他和负责我的保安员关系不好,可能想利用我去搞垮他。 20天后我终于结束了在保安科的审讯。保安科最终只是从我手中拿到写有“捡吸了地上的烟头”的陈述书。从禁闭室放出来的路上我见到了负责我的保安员。他给我开了一句不像玩笑的玩笑:“禁闭室还过得去嘛?” 而后他就指示副食工人:“不要先给俊河吃饭,按照我的指令从稀粥开始喂。知道了吗?”我在保安科的刑讯逼供下固守住我的良知和自尊,但是从2001年国家大赦名单中除外。

“犯人们拼命搬运木头…看守士兵‘笑嘻嘻’”

大家都说春天是美丽的,可是犯人们却说是“继母的春天”。教化所的犯人们称夏天是“蚊子的夏天”,秋天为“母亲的秋天”,冬天为“没有脖子的冬天”。所谓“没有脖子的冬天”是因为冬天太冷把身子紧缩起来看起来像没有脖子的人。 在教化所根据当班保安员的指示每天的工作都会有变化。有一天,我们第1组分摊的工作是伐木。第2组在组长的带领下去了水坝工地,第3组分成两个小组承担了掏监狱厕所的大粪和盖猪圈的工作。 当班的官员带着第3组的一个分组去了自己家,哨兵英洙去了水坝工地,另一个哨兵郑哲跟我们第1组上了山。我跟14名组员一起带着斧子和护肩套走向了目的地源谷。 任务是每人砍一棵直径25厘米,长3米以上的椴树。到源谷有十多里路程,所以要抓紧移动。可是因为前一天的水坝工地上我们都过于疲惫,我就让组员们跟着我的步伐慢慢上山。 可是哨兵郑哲却满脸不愉快地埋怨道:“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能完工?”我装着没听见,还是有节奏地走着。 “喂,俊河你这家伙!跑啊?跑到源谷!” “他们在昨天的水坝工地上太累了。走慢一点也可以。不管怎样,按时回去不就行了吗?” “你这家伙,别耍赖,要你们跑就跑!” 我也懒得跟他说什么,没等他的话结束就转身跑了起来。我嘱咐组员们跟着我的节奏跑,领头跑了起来。护肩套随着我们奔跑的节奏“咣当,咣当”地响了起来。我提高了速度跟郑哲拉开了一段距离后才放慢了速度。 “石头脑袋!自己倒是吃了早饭,当然不懂得我们这些饥饿的人的心情了。” 组员们看我毫无忌惮地骂着,都笑呵呵地说我是痛快的人。路过教化所看守们生活的村子,上山的时候遇到了教化所副所长。副所长、政治部部长和几个干部家在离村子50多米远的地方。副所长好像是晚上忙了什么事早晨才下班,把我们叫住了。 “喂,谁是班长?” “我是组长。班长去水坝工地了。” “是伐木班吧?怎么不见哨兵呢?” “在后边。” 我的话还没结束,哨兵郑哲把帽子握在手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路的拐弯处。他一看副所长吓得马上立正敬了礼。 “是郑哲啊!可怎么就你一个人?” “是,英洙同志去了水坝工地…” “那应该跟警备队说一声,带着警备员一起去,怎么就你自己?” 听到副所长不高兴的责问,哨兵郑哲就马上让我们顺原道回去。 “哎,傻瓜。如果照组长的话走过来的话也不会遇到副所长啊!” 组员们在后边嘀咕着。哨兵郑哲到警备队向警备队队长报告了情况,有一个年幼的哨兵哭丧着脸提着武器装备跟我们一起上了路。一离开警备队哨兵郑哲就开始骂起我来。 “俊河,你这家伙!让你跑,跑那么快干什么?” “您不是让我们快点跑吗?” “你这家伙,敢顶嘴?” 朝鲜有句俗话说“受婆婆的气,拿狗撒气”。年轻的哨兵郑哲耐不住怒气准备向我撒气了。火冒三丈的他看样子还会向我动拳脚了。可是郑哲非常清楚我的为人。他知道如果想用暴力让我屈服,更难以控制我的事实。 我非常熟悉教化所生活,知道除了负责人以外哨兵不能随意打犯人的事实,所以如果哨兵想打我,我就更加顶撞他们。就这样我们上山吃了一块饭团,费尽气力砍了椴树,准备下山。 真正的辛劳这才开始。我在最后边拉着自己的木头还帮别人的忙,上坡的时候还卸下自己的护肩帮别人把树拉上去。就这样下了一半。 下山坡的时候,我拉着的木头突然不动了,回头一看年幼的哨兵正坐在我的木头上,像打滑梯的小孩子似的欢笑着呢。我拉的木头非常粗大,不仅可以做家具,坐在上边还像坐在马背上似的。 因为开春了,山谷中的冰雪融化地变得非常泥泞。下完坡就有一个上坡,可这个小哨兵却没有下来的意思。我的心里虽然骂着“该死的倒霉的混蛋”,可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 我咬着牙拼尽全力把树拉上了坡,骑在上边的小哨兵笑嘻嘻地说:“你力气真大。把我拉到教化所铁门前边怎么样?”我强忍着怒火,突然想起了好办法。 我装着没站稳,把树撞到了大岩石上。他骑在树上背着枪想维持平衡,像乌鸦般扑腾了几下,终于倒在了泥塘中。 他腾地一下跳了起来,脖子上的血管突起,向我的脸挥起了68式自动步枪的枪托。我弯下腰躲开了哨兵的攻击。哨兵像英雄好汉般挥舞着自动步枪,突然膝盖绊在我的后背上,又一次摔倒在泥泞的地上。 卸下护肩套往下一看,哨兵郑哲和组员们在10多米远的山下观望我和小哨兵呢。这时候,在泥汤里挣扎的哨兵站起身又扑向了我,我本能地用手挡了挥向我脸庞的枪托。 虽然是无意中伸出了手,可以不知怎么,枪却跑到我的手里来了。我看着手里的枪大吃一惊,小哨兵也非常惊慌。小哨兵和我互相看一眼对方的脸,又看一眼握在我手里的枪,不知所措。 我先听到了离我十多米远的哨兵郑哲拉动枪梭的声音。我马上惊醒过来,把枪扔到小哨兵跟前,向后退了三四步蹲在地上。哨兵郑哲慌慌张张地拿起一个木棍跑上来,劈头盖脑地向我挥动了木棒。 小哨兵也跟着拼命地用脚踹起了我。我静下心来用手护着脸让他们打。哨兵郑哲用木棍打了十下左右就停了手,可是小哨兵用哽咽的声音谩骂着发起了狂。 这天真算我倒霉,到自己家盖猪圈的当班看守因为木材不足没能盖完,回教化所后被副所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正赶往我们伐木的地方呢。 当班看守发现了挨小哨兵打得我和在旁边观望的哨兵郑哲。被副所长骂后正想找郑哲发火的当班看守先踢了小哨兵一脚,再用拳头打了郑哲的后脑勺。 “哎呀,为什么打我?” “狗崽子,叫你上山的时候小心被干部们发现,人迹稀少的时候却被副所长看见?你还有理呢,还打他?” 自己打的时候不觉得怜悯,可是看别人打自己管理的犯人就不高兴了。 “这家伙抢了我的枪。问清楚再袒护啊!” 当班看守问了我事情的经过。我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经过。 “你看。是自己吓着了自己嘛!在这些小偷面前也不觉得丢脸?” “啊,指导员同志。你太袒护这个小子了。” “行了。跟你没话可说!喂,你们快把木头拉回去!” 那时,组员们还用惊吓的眼神看着事态的发展,我就伸了伸着舌头向组员们笑了笑。组员们才扭过头偷偷地笑着,我的心情也轻松起来,一口气到了教化所。

“犯人在监狱得病只能等死”

我21岁那年的一天,干完一天的活回到牢房一看,有6名新犯人转到了我们伐木班。其中有一个叫柳英男(音)的20岁青年,来教化所以前在拘留所已经得了1度虚弱症。 虽说是20岁,但由于生长期没吃好骨骼还没有长全似的全身消瘦,性格也非常温顺。听英男说他跟小3岁的妹妹和母亲生活在一起,往返中国边境讨来粮食维持了生计。英男到中国农村讨粮食时有好几次被边境警备队抓住,带到了保安署。 前几次因为年龄小只受到了劳动锻炼处罚(是朝鲜拘留设施之一,关押的是经济犯、单纯刑事犯。由当地人民保安省掌管,通过强制劳动培养犯人们对党和刑法的忠诚),但随着越境次数增多,被判了“教化3年刑”拉到了前街教化所。 响起就寝口令后,我就躺在牢房最里边的我的位置,倾听了班长和英男之间的对话。想起了我进监狱的第一天,对英男产生了同情心。 可是就像往常一样,不想跟新来的犯人搭话,想观察他们的为人。新犯人也听说过伐木班的班长等人都是有人情味儿的人,所以他们非常恭敬地回答了班长和其他人的提问,答应不惹事生非。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默默地坐在班长旁边。英男偷偷地看着跟班长一起吃饭的我。其他新犯人和非常好奇地望着年轻的我跟班长一起吃饭的样子。 当时我是我们班的第一组组长。在监狱里,班长、组长和一般犯人之间有天壤之别。过了花甲的人也要在班长和组长面前用敬语,班长和组长无条件地把他们当作下人。 其实,因为我的年纪小,如果不装着蛮横一点就很难跟班长一起引领教化班,所以尽量让新犯人敬畏我。班长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很长时间,所以只要一看对方的眼睛就大概判断出他的性格和为人。 我也形成了用时间来观察别人的习惯。通过时间能判断本性是否善良、是否背后说人、有没有义气、聪不聪明、食品前边是否只顾自己等。 可以说,在不能像社会那样敞开心扉维持人际关系的教化所,不能用眼光判断人的内心就没有资格领导教化班。让英男这样的新犯人尽快适应地狱般的教化所生活,首先就是帮他们适应劳动锻炼。 教化所跟一般社会不一样,除了做重劳动之外还要到牢房严格排队接受教育、挨骂、挨打。如果想熬过这种生活,没有超人的斗志和忍耐力是不可以的。因此首先要培养他们的忍耐力,让面临死亡的他们重新站起来是班长和我应做的事情。 劳动时间以外,我没有跟新犯人说过一句话,就算他们问我问题也没有好好回答,冷冷地对待了他们。而且不管是老犯人还是新犯人,只要举止有所差错或劳动时顾着身体就马上谩骂。 而且只要有人想把自己的过错扣在别人身上,就不管年龄大小揍了他一顿。可是我没失去班员们对我的信任。再怎么谩骂和挥动拳头,一到星期天就默默地熬一锅玉米糊糊让他们填饱肚子,所以没有人感无视我。 英男转到我们教化班有两个月左右的时候,我静静地观察了正在学习的英男。高高耸起的颧骨,深深陷入的眼睛,太阳穴明显凹进儿旁,长长的耳朵,细细的脖子,突出的喉结…… “英男,想那样虚弱地死去吗?” 英男被吓了一跳,不知缘由愣愣地望着我。 “英男,再那样下去就回不了家了。别再扮着饿死鬼的样子了!” 班长也看了一眼英男,帮衬了一句。 “英男,到这里来!” 英男照我的话坐到我的前边来了。想尽快行动,但虚弱的身体慢吞吞地移到了跟前。英男在我默默的凝视中紧张起来。牢房的所有人都静静地望着我。 “好了,回到你的位置去吧!” 英男更不知所措,慌忙站起来,看我的脸色。 “英男,到我这里往返的时候没装穷鬼相吧?” 说完,我才温柔地笑了一下。这是我两个月来第一次向英男微笑。牢房里的紧张气氛马上云霄烟散了。 “不管是谁,累了就想想家人。我们一天三顿还能吃上玉米茬子饭,可是别忘了家人吃着菜粥生活。” 说完,牢房就陈静了下来。班长、我、英男,所有的人都想着家人。 “班长,有巡查。” 感性时间也非常短暂,在走廊上巡查每个牢房学习情况的杂物组长的一句话,又让我们嘟囔起了将军的教导。第二天,我们组的劳动任务完成后,我走到英男身边。英男哭丧着脸挥着斧子,样子不成人样。 用火柴杆似的胳膊挥动着斧子,反而被斧子的砍动浑身晃动起来。挥动斧子时溅起的木屑打在眼皮上,一边流着眼泪拼命地挥舞着斧子。当时,英男因为到这里两个多月来都不能独自一人砍伐一棵树,而经常被负责人鞭打。 “英男,靠边去!” 我很快就砍倒树,切成几段后,帮英男套在下山背套里,用斧子把木头下端收拾得圆滑一些,好让他拉起来少费劲。英男愣愣地望着我,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生活中有些人对你有所恩惠却不起感激之情,相反就算没有恩惠也对一些人起感激之情,英男在我心里逐渐成了亲弟弟似的人了。 那是因为英男拥有老实和不会伤害他人的纯净的心。有些人一寒冷和饥饿就不管别人的死活只顾自己,但英男就算自己非常艰难也懂得让步,我给了他一个饭团,他还会跟别人分享。而且负责我们班的保安员把英男叫过去询问我和班长的时候,他总是被挨打也不开口。 我和班长打算治好英男的虚弱症,特别关注起来。有一天,出去干活的时候让英男呆在牢房里,还给了他5公斤干炒玉米面粉。 班长都有可以让1-2名犯人在牢房修业的权限。本来,修业者应该在卫生员的观察下监禁在1号病房。可是我留下了可以做玉米饼的一代玉米面和一桶水,把英男关在牢房里从外边锁了门。 拜托一号卫生员和杂物组长保安员来检查时尽量让他不对我们牢房进行检查,对英男说:“不用担心什么,想吃就吃,想睡就睡。睡觉时一定紧贴在监视窗底下睡!”晚上回到牢房一看,我留下的玉米面粉没动多少,我以为最起码也能打吃掉2公斤,却没吃多少。 “英男,怎么没吃?哪儿不舒服?” “不是。以前以为让我吃都能吃掉似的。可是一旦旁边没有别人想自己吃,肚子很快就饱了,吃不了多少了。” 说跟教化班的人一起吃。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英男说:“你一定能活!”如果是别人会说改天再吃,但虚弱程度达到1级的他却想跟别人分享留给自己的东西。越想越喜欢英男了。 过了四个月,英男的体重成了67公斤。英男身高163cm,体重67公斤,所以脸和身体都肿起来了。可是我认为肿起来的地方都转成肌肉就可以了,心里特别高兴。我给英男起了个外号叫“虚肉团”。 有一天,我叫“英男”却没有回话,就改口叫了声“虚肉团”,马上就想起了“到”的回声。大家就大笑起来。从此,英男的外号就成了“虚肉团”。 一天,带着英男去食堂吃饭。每到节日和星期天,食堂组长梁明学就做好我的饭等我。那时吃的并不是桶饭,而是把热饭盛在饭碗里,再加上酱汤,吃一顿真正的人吃的饭。 进到厨房后,英男左右环顾着,不知所措。因为除了几名班长、组长以外,一般人不得进入厨房。 抽屉式的高压饭锅、那下边盖着两个大盖子的大汤锅、大饭铲、做饭用的坛子、水坛、粉碎机等,英男用好奇的眼光东瞧西看。 “原来你比那些没进过这里的班长地位还高。”听了这话,梁明学大笑了起来。梁明学有事离开了一会儿,英男就哽咽地说: “组长,谢谢您!” “哎呀,有谁死了吗?” “以前刚来这里的时候,组长第一次帮我砍倒大树问‘累吧?’时别说对我有多大的鼓励了……开始的时候,因为组长话少,所以非常怕你。我得了虚弱症的时候,你说‘你一定能活’,我真的有信心了。如果没有组长,我可能已经……” “行了,小子!大爷们哭什么。” 英男之后又进来了6名弟弟辈的新罪犯,可是没能像英男那样关照过他们。英男不管到哪里都伶俐和勤快,很受欢迎,所以我总是把他带在身边。 可是,我跟英男的缘分没能长久。我做梦都没想过,从虚弱症的鬼门关生存下来的英男会离开我走上黄泉路。英男离开的那天是非常寒冷的冬天。(待续)

由于饥饿“心烦指数”100…“犯人之间互相吐唾沫动手打架”

与社会相同,毫无想法地在教化所度日的人自然变得迟钝,总是要受制于人。某一天,我开始思考我在哪个位置,在这一位置应如何活下去。 因为,大部分班长都曾是社会上有钱有地位的人,入狱第一天开始就没怎么受委屈并很容易当上班长,根本无法理解像我这样的普通犯人的心情。 班长一人无法管理一个班,应该有两三个人在旁边协助,班成员们的命运被这些人的行动所左右。班长下面的头儿通常称之为“tee(组长)”。 事实上班长只不过是按照负责干部的指示采取行动的稻草人,这些组长的活动非常重要。今年48岁的伐木班长指定我为组长,并希望我自己能积极站出来。 当时,伐木班中说真话又勤快的人一下子都出了狱,入狱时间与我相差仅一个月左右的人们,为组长一职暗中争斗。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先进来的人之间互相争斗,使新来的人之间也不和睦。 当时的我完全能靠自己过轻松生活。干活时不比人差,对我有情有义的人也很多。我认为,如果当上组长,就要为管理好一个班有时要批评别人从而招来仇恨,与以前关系好的人也有可能渐渐疏远,因此暂时不想当组长。 但是,总是忍饥挨饿的囚犯们眼中充满杀气,为无所谓的小事而互相拳脚相加,连这一点力气都没有的人们就坐着互相吐唾沫。 经过几天的苦闷,我终于狠下心通过违反教化所的规则找到能当上组长的机会。财政科科长拜托负责我们的保安员派几个囚犯去挖自己家的下水道,保安员于是让我带3名能干的人去办这件事情。 这真是天赐的好机会,于是我带着和我关系好的3个人到财政科长的家。财政科长对我说“好好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跑了”,自己也进进出出地监视我们。 在作业过程中,三个人由于相信我毫无顾忌地去捡地上的烟头。我装作对烟头毫无兴趣而帮助他们,提醒他们不要被财政科长发现。 对囚犯们来说,烟等于钱,非常重要。饥饿的人可拿3根烟去换一个饭团,凡能吃饱的班长或在厨房工作的人们拿自己吃剩的饭与烟交换,因此对囚犯来说没有比烟更好的货币。 因此,其他犯人觉得我不捡这么好的烟头很奇怪。我等待机会,趁财政科长进屋的机会跑进仓库。 大多数干部种植烟,家里总是有自己要抽的烟,他们将烟草挂在草绳上晒干到晚秋,再把它放进麻袋保存在仓库里。我虽然害怕,还是拿了一些烟草藏在衣服里面迅速跑了出来。 3名囚犯见我不声不响地进仓库,吓得胆战心惊,见我平安出来放心地松了口气。我向他们使眼色,将拿出来的烟递给另一个囚犯,再等待机会。 刚开始害怕财政科长马上走出屋来到院子里,只拿了很少的烟草,但原来认为马上出来的财政科长干脆没有出来的迹象。 “不管了!” 我又一次跑进仓库。这次悠闲地藏下尽可能多的烟草走出仓库。对我来说,这是一次痛快的冒险。 “做梦都没想到组长会进仓库。” “就是啊。刚才组长第二次进仓库过很久也不出来时,以为财政科长马上走出来,心里别提多害怕了!” 回到教化所的路上,其他人兴奋地说起刚才的事。到教化所休息室后,拿出刚才的烟草约有200克左右。我向他们挤一挤眼睛示意相信他们,并到休息室在火炉下面埋下烟草。晚上,我身藏一捆烟到厨房。 梁明学与我在新人班时期是同桌,每次路过都会用眼睛打招呼。见我来到厨房,他高兴地问我有什么事。 我说:“想见大哥才来的。我得了感冒,你这儿有没有感冒药。” 囚犯们称烟为“感冒药”。 “俊河,看你找感冒药,最近是不是过得不错?我这儿没有药,我也着急。” 我偷偷递给他藏在身上的烟,回到牢房。吃晚饭时,3个饭团放在我的碗里面。在牢房,班长将配食盒(装碗的木质盒)翻过来,上面放饭和汤自己吃饭。 这一点每个班都相同。几天前开始,我和班长坐在一起吃饭。班里的成员坐成两排,将饭逐一递给最后的人,这时每个人的眼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饭团和汤。 当时,厨房的配食员走到我的面前,在我的碗里放进3个饭团,每个人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我。 “俊河,这是什么饭团?” 班员们立刻安静了下来。 “刚才跟梁明学谎称今天是我的生日,当时他说不行,想不到还是给我了。班长,把这些饭给最虚弱的人吧!” “那好,玄哲、龙洙、光浩各拿一个吧!” 他们3个人拿着配食员给的饭团兴高采烈,其他人却盯着递给他们的饭团表情难看。 班长其实也饿着肚子,却为给虚弱者饭团的我而骄傲,我虽然饿但也为我自豪而高兴。睡觉想到梁明学相信我并给我饭团,感到无比感激。 在教化所内,由于看在同乡人的面子上多给了一个饭团而遭到其他人告状,从厨房调到其他作业班。这种情况下,相信我多给我饭团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班长和我吃掉了那些饭团,会传到负责保安员或教化科老师的耳朵里,由于给了虚弱者而平安无事。我冒险从财政科长家里偷出烟草,让虚弱者填饱肚子以后,牢房里的囚犯们开始把我当做真正的组长。 想尽办法给伐木班囚犯们弄来吃的,所有的人都认为我好而支持我,我也自然地成为组长。干活的时候,即使发生矛盾而吵架的人也听我的劝,不管我拿起铲子还是镐头,他们都过来帮忙。 他们如此尊敬我支持我,我也不能坐视不管。因此,更加倍努力为他们弄来食物。 不想听到“只在自宅前面狂叫的狗”的话,还要与其他作业班的人搞好关系。有计划地接近各班组长,并掌握每个人的性格和水平并不容易。 问题是香烟。每个男人的自尊心都很强,通过做人的功课一个个进行争取。“做人的功课”看起来简单,实际进行过程当中有很多微妙的部分。 要研究各种情况,还要一边遵守男人的尊严一边还根据结论付诸于行动并不容易。与饥饿的痛苦中只想着食物的班员们不同,我自己担负起要给他们解决食物的责任,即使饥饿也要露出笑脸,由于疲惫只想睡觉时还要绞尽脑汁想出好办法。 在这过程中,我逐渐结识杂役组长李哲、面食部金书日、落后者班的马一、木工班长金赫哲、木工班组长崔光赫、车修理班班长张松植等好人,成为囚犯们认可的组长。 其中,区内班长金永寿和炊事组长梁明学是我最重要的客人。我们伐木班成员绝不会将我的事情说出去,因此周末他们到我这儿放心地玩,还在监狱厕所抽完烟才回去。 我们班还有手艺超群的金在官、能说会道的郭万豪等人,招到其他作业班的羡慕。金在官做出来的手套的样子胜过工厂制品,不仅班长们甚至保安员也托我无数次,由于郭万豪过人的口才,其他班班长也到我班度过休息时间。 控制囚犯秩序的杂役组组长也不会找我们伐木班的茬儿,一有检查反而提前告诉我们,我们班成为人们欢聚一堂的场所。 因此,与其他班组长的接触也变得容易,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与第2科、第5科和第4科的炊事长、组长结识,成为教化所内最高的人缘富人。 我通过做区内班长及炊事组长的工作换来玉米面,每周一次用它做成玉米粥让我们伐木班成员填饱肚子,还得到公务班长的帮助,把旧的斧子等换成了新的。 由于是新斧子,干起活来格外轻松,每周还有玉米粥能喝,伐木班囚犯的脸色比起其他班的囚犯好很多。但是要照顾几位虚弱病患者,其他人又换上虚弱病,因此虚弱者总是无法消除。我的能力也限于此。(待续)

“为在监狱存活下来狼一样行动”

下雪了。以前,下雪总感到快乐和高兴,如今却不是那样。 进入教化所的那天起,似乎天上的太阳也嘲笑我,发芽的树木、动听的鸟鸣及初春早开的柳絮也没有以前那么可爱和美丽。 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嘲笑我。想到这里,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探视室,心想“今天妈妈会不会过来”。当我转过脸时,看见母亲背着沉重的包艰难地走进探视室。 虽然探视室离我所在的地方100米,看到的也只是背影,但凭着只有亲骨肉、父母与子女之间才能有的直觉,我能肯定她就是我的母亲。 丝毫没感到“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母亲,是我的母亲。我怎能认不出曾经是我的全部和天的亲爱的母亲?当我要叫“妈妈!”的时候,起床的铃声响了。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场梦。 眺望窗外,外面正飘着白色的雪花。昨天的雪已被春天的气息融化,今天下的似乎是最后一场雪。虽然是一场梦,不知怎么有母亲可能来看我的预感,让我无限期待。 想着昨晚做的梦吃完饭,开始扫雪时无意中抬起头,周围的景象让我吓了一跳。这不正是我在梦中见到的地方吗。 觉得太神奇而把目光投向探视室,天呀,母亲背着沉重的包袱手上还拎着东西正踏入探视室。看见母亲疲惫的背影,激动的心情被一扫而光,心开始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罪人,恨不得立刻跑到母亲跟前帮她拿包袱。尤其是想到母亲为我这个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觉得愧疚不已。 听见负责探视的工作人员在叫我,负责人员同意我去,但迈向探视室的步伐沉得像拖着一个千斤石块。走进等待探视的房间,负责探视的人让我直接进入探视室。 打开房门看见母亲的瞬间,我愣在了那里。确实是母亲,但又不是母亲。我离开时的母亲形象已经不知所踪,站在我前面的却是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老奶奶。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母亲的脸。 “俊河!是你妈妈吗?” 我被管理员的质问惊醒过来,重新看过去,确实使我深爱的,不,无法用深爱一词能表达出来的,我唯一的珍爱的母亲。 “俊河,没有哪儿不舒服吧?没伤着哪儿吧?饿不饿?” 母亲强忍着眼泪问这问那,但我看到了母亲眼角的泪痕。我感觉到我的母亲是坚强的女人。还不到5分钟,探视官就终止了会面。 “我没事儿。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辛苦地来这里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活着回到母亲身边。因为我,您的脸憔悴得不像样子,您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等我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我马上离开了探视室,不想在母亲面前流泪。到食堂一看,我面前摆着母亲精心制作的食物。看到用母爱制作的食物,眼圈里布满了泪水。 “妈妈!”突然,从心里深处涌上了滚烫的情感,堵住了嗓子,无法吃下去。终于,我没能吃上一勺蕴含母亲深爱的食物,在桌子前哭了半天,只扛着30公斤重的速度战面粉离开了探视室。那天,我一整天没有吃上东西,郁闷地过了一天。 “俊河!你在这儿能为妈妈做的事情不是闷闷不乐地什么都不吃,而是吃得饱饱的、健健康康地过好教化所生活。忘记所有的不如意,认真生活。” 言之有理。我有母亲,还有为我讲好话的班长,为什么要泄气呢。加油!并努力学习。学技术,搞好人际关系。 为了避免出现身体虚弱者,教化所允许带来速度战面粉。速度战面粉是指玉米面粉,加上适当的水和面,就能做出粘粘的玉米面饼。 不管在何处,只要有水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食物,所以称其为“速度战面粉”。犯人之间通常称它为爆米面粉。 从前来探视的人那里拿到面粉后,不管是多少都要上交到探视食品仓库,每天晚上吃完饭前可去领出一斤来吃。 一般由指定的罪犯管理探视食品,这个职位是非常好的工作。我听到来拿探视食品通知,想出去的时候班长叫住了我。 “俊河,你也知道我们班80%的人是虚弱者。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教化班贡献出5公斤。” “好,就这样吧。都一起在困境中生活,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嘛。” “谢谢你,俊河。我还以为年轻的你会不同意呢,这么爽快地同意了,真是谢谢。” “我妈妈也会希望我能跟其他人分享。” 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拿出面粉时一想到是母亲饿着肚子艰苦地准备了这些,心里就很难受。不一会儿,我跟班长拿着5公斤爆米面粉回到教化班的时候,整个班洋溢着生机。 铁桶里装上70公升水后把面粉倒进去就成了稀粥。看到向我致谢的人们我也很高兴。虽然58名每人只能吃两小碗,但能让饥饿的肚子暂时舒服一点。可是那种时间也非常短暂,饥饿一刻也没有离开罪犯的生活。 吃完饭就开始了学习。一个人在前面读一段,其他人跟着读的方式进行学习。学习内容是金正日委员长的教导和教化所自行出版的《新出发》报纸。 跟读进行2个半小时,之后是就寝时间。可是一定要检查完每个班后,从外边锁上牢房房门,敲响警钟后才能躺下睡觉。 牢房里马上寂静起来,不时传来鼾声。大家累得倒头就睡,但我的头脑中清晰地浮现出母亲的脸,无法入眠。一想到母亲为了不成器的儿子,从遥远的地方背着沉重的东西一步步来到这里,我的心就疼起来。 决心、勇气、精神状态固然重要,但在用食物给人痛苦的这个监狱里生存下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天三顿吃140克左右的玉米饭,而且其中作为动物饲料来引进的黄色豌豆占三分之一;汤是飘着两三条腌大头菜叶的有些发臭的盐水汤。一天三顿吃这样的东西,却要像牛一样干活,身体只能变虚了。 所以要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要有什么吃什么,不然就没法坚持下去。说实在的,不管是草还是夹杂在牛粪里的玉米、大豆等只想着吃的人眼里牛粪也像是烤面饼。 母亲每次来探视,我都跟朋友一起分享面粉。只要母亲因为缺钱4-5个月不来探视,我也要渡过饥饿的时日,有一次还差点得了虚弱病。 如果一天24小时都能感到饥饿,人就要半疯。我也像其他虚弱者那样见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锄草季节时整个教化所都要动员到锄草工作中,趁保安员不注意就往嘴里塞嫩嫩的大头菜叶子,玉米苗、辣椒苗、车前草、蒲公英等只要是没有毒的植物,甩一下泥土就放进嘴里。 就算是兔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兔子。身体只剩骨架,浑身没劲儿只好用双手握着锄头锄草,咬在嘴里的大大的车前草叶子不用用手就能嘎叽嘎叽地被吞进嘴里。 有一天肚子太饿,连动的劲儿没有了,就厚着脸皮找探视食品管理员乞讨去了。以前,他向我要母亲带来的一瓶油,就给了他,不至于说没有此事吧。想着,我到了探视食品仓库前,可是看到他我就不好开口了。 他一边向来拿探视食品的人分发一斤面粉,一边不高兴地向我白了几次眼,等人们走光了就问我来干什么。年纪大一点的人一看我的脸色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油似的铁青着脸。 虽然开不了口,但还是鼓起勇气求道:“就帮帮一次吧。”他问:“帮什么呀?”我心里想着“没有一点人性的家伙”,却强忍下去,紧紧地握着正在锁探视食品仓库的他的手恳求道:“管理员,就一次…” 可是他用力摔开我的手,瞪着眼睛说:“你这兔崽子跑来找什么麻烦?”我忍无可忍骂道:“你这狗崽子,还记得像狐狸似的跟我要油的时候吗?倒霉的家伙!”我一边骂一边回来了。 晚上,准备睡觉时我还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再这么当好人,别说生存成问题,甚至有被别人踩死的可能。 要在狼群里生存下来,就该变得更凶恶狡猾,觉得如今的我也没必要有人性。从此,我眼里充满杀气。 以前,因为我年纪小,对比我晚入狱的年纪大的人使用了敬语,但后来发现那些人居然想使唤我。也曾跟我关系好的几个人及向我求助的人分享不到半斤的爆米面粉,但他们一旦有人来探视,甚至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真的是禽兽。 此后,我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对曾敬语相待的年纪大的新人不再使用敬语,甚至对与我无关的事情,也总是发了疯似地把“狗崽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连班长也对一夜间态度发生180度改变的我惊愕不已,但觉得我说的也没什么错就不说什么。 进入教化所以来的最艰难时期,幸好母亲再次来看我。我激动地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掉下了眼泪,并对她说“妈妈,我现在快要虚脱了。能不能三次每个月来一次,求您了。” 竟然不能对拼尽全力来看我的母亲笑着说一声,“妈妈辛苦您来看我”,却掉眼泪求她一个月务必来一次,天下哪有像我这样的不孝之子啊。母亲却答应我说,“知道了,俊河。妈妈想办法一个月来看你一次!”,并向我示意快点进去吃东西。 当时,由于太饥饿都没有跟她说“妈妈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就进去吃东西。1公斤饭,1公斤年糕,猪肉汤和一棵辣白菜,吃得干干净净,才想起担心母亲有没有吃饭,路费够不够。 想到让母亲看到我软弱的脸,没能跟她好好说一句谢谢,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难过地无法咽下最后一片年糕。 自己喝粥,为儿子准备年糕、米饭和热腾腾的猪肉汤,我却对这样的母亲未能说句感谢的话,反而要她每个月都来一次,这哪是作为儿子能说的话?现在回想真后悔,对母亲只有彻骨的愧疚和歉意。

“没有感情,没有哭泣,只有血泪……”

来到教化所后的第20天,我终于迎来的我的“谈话”。我听说保安科的秘书找我,于是就来到保安科双膝跪地后低下了头(这是规定)。形式性的提问候,秘书对我说: “俊河,从今往后在教化所生活时不仅要对全体犯人,对于保安员们的动静也要密切注视并向我报告。尤其是今后要负责你的保安员,你丝毫不要错过他的一举一动。待我悄悄地找你的时候向我报告。” 我生性讨厌“打小报告”。但是也没发拒绝,只能犹豫地没有正面回答。 “能做到不?为什么不回答?” “老师,我年纪还小,也是个新来的。我还不清楚这里的现状,也不想知道别人做什么 …… ” “好了!出去吧!” 保安科秘书打断了我的话。出来时我看见他的脸色和目光很不难看。我心里有些担心。 但是我还是因为那事被分配到劳动强度最高的伐木班。前街教化所中伐木班人员最多。所以死的人和体弱多病的患者也最多。 伐木班从负责保安员开始就性格及其暴躁和凶狠。吃完晚饭后班长把握带到了伐木班。 “伐木班长,他就是俊河。好好照顾一下。” 伐木班长好像早就对我有所耳闻,“噗嗤”笑了一下。那时候我还是教化所中唯一的19岁孩子。伐木班长问了我的罪名后说自己也是一样,并对我说有什么困难就找他帮忙。我发现班长人不错,心里也安稳了不少。 第二天“出力(到监狱外劳动)”前犯人们集结在教化所院里,等待负责保安员的到来。个儿挺高的干部快步走到我们面前说: “新来的向前三步!” 我和一起转来的两名犯人出列了。我不知道他们问话时该如何回答,紧张地低下了头。 好一阵子沉默之后,我抬起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可是一抬头,我就看到一双犀利的眼光在盯着我。我赶忙又低下了头。 “你!过来!” “俊河,老师找你。快过去跪下报告!” 伐木班长犹犹豫豫地对我说。我刚一跪到干部面前,穿着军靴的大脚就踹到了我的面门儿。我不知道原因,就那样被打了很久。我闭着嘴,一声都没有喊出来,只是默默地挨打。负责保安员又踢又打地折腾了一阵,才气喘吁吁地开了口。 “兔崽子!竟敢在这里盯着老师的脸看?” 我哑口无言,但是也只能一味地认错。干部随后就对伐木班长说:“罚他值夜班!” 教化所里每个牢房都设有值班。每两人一组,一个人站在监督窗口前,一个人坐着监督犯人。4个组轮流值班,每组2小时。 这是防止犯人从厕所或窗口逃走。值班时还要向前来查房的干部们报告。我仅仅是因为看了一眼负责保安就职了一个通宵的夜班。 本来要在那一也值班人高兴地说:“多亏俊河,我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值班时我认真地想了想,单是始终也想不明白负责保安为何这样对我。我一夜没有睡觉,但是还是吃完早饭后去“出力”了。 “新来的听者!在一周内无论如何都要弄到自己用的斧头和钢丝(用于拉拽砍伐的树木)。” 班长下令了。他要求我们这一周在休息室做一些杂物的同时做好上山伐木的万般准备。来到教化所之前我没有从事过社会劳动,教化所的劳动足够让我惧怕了。 下午4点左右,监督伐木班的一位哨兵过来把我们6个在休息室干活的犯人带到了工地。我们跟着哨兵走了很长的山路。 我们一路小跑来到了目的地,可是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就让我们每人扛起一桩木头。原来是教化班砍伐的木头中有6桩每人扛,所以才把我们叫来的。 保安员命令我扛起最粗的木头。我吃力地扛起了木头,但是扛着那么重的木头走路实在是太难了。没走出10米,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浑身上下都要压得粉碎。在坚持走了几步,我就累得倒在了地上。 “俊河,别又被保安揍一顿。赶紧起来走!” 会谈看原来是伐木班长。他扛着更长的木头,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疲态。在班长的帮助下,我又爬起来扛着木头走了几步,但是没走几步又把木头掉在了地上。 我的肩膀磨破了皮,感觉嘴里像要冒火。就在那时保安员的木棒狠狠地打在了我的头上。 “兔崽子,磨蹭什么?还不快走!” 他嘴中骂着脏话,挥舞着木棒的手却一刻都没有停下。不想被打死,你就得扛着木头快步走。我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是怎么扛着那么重的木头跑起来的。 反正我扛着木头来到了休息室前。当我把肩膀上的木头放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哭泣。没有感情,也没有声音,只是眼泪在止不住地流。 “原来这就是血泪!” 我感觉到悲伤。对于在母亲的呵护下长大的我而言,那是太大的痛苦。想想今后要继续受苦,我感觉到眼前一片黑暗。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痛苦不堪的教化所生活。 吃完晚饭后班长把握教了出去。我不知道理由,跟着他来到了病房的卫生员前面。卫生员脸上毫无欢迎的表情。 “给我们俊河肩膀上抹点消毒药吧。” 班长的一句话让我的眼睛一下子湿润了起来。 “呵呵!俊河遇到了好班长吗!” “你认识我们俊河?” “怎么能不认识让新入班长头破血流的俊河!” 班长会心地对着卫生员笑了起来。到了睡觉时我想着白天的经历。突然,我又想到保安员为何那么讨厌我的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第二天我在休息室劳动时有个犯人过来说保安员找我。我来到保安员办公室跪在了地上。 “兔崽子!看了你的文件,原来是杀人?” 保安员拿着我的文件问我为什么杀人。 “有个人借走了我母亲靠卖糖果一分一分艰难地攒起来的钱。那人脱了一年多,始终不肯换钱。我就去找她了。可是他却倒打一耙要打我。我就打了他一巴掌。” “后来呢?” “他喝醉了。摇摇晃晃地把头撞在墙上,倒下去的时候被地上的石头尖儿打伤了头。” “你就打了他一下?” “是。” “当场死了吗?” “不是。我把他扶起来时还没什么。他说10天后一定还钱,让我先回去。我就回家了。可是他被送到医院3个小时就死掉了。说实话,我现在还不相信我杀了人。” “哼!你的意思是你害不认罪吗?” “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不是!兔崽子!你不就是因为不认罪才不听管教老师的话吗?” 我看到保安员大发雷霆地骂我,才突然明白了一切。原来我至今受到的痛苦全都是因为我不听保安员和秘书的话。保安员接着骂我。 “你小子,要么认罪后真心实意地改造谢罪,要么坚持不认罪在教化所慢慢熬着。我会盯着你的!除非认真改造争取早日除去,否则别想从我的手中活着出去!听懂了吗?” “是。” “出去吧!” 我回到休息室后越想越郁闷。原来保安员是在保安科秘书的唆使下折磨我。 不说让我好好改造争取出狱还好,竟然威胁我别想活着出去,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监狱? 之后我开始咬紧牙关认真地干起了教化所的劳动。砍伐、切割、剪枝,犯人们的所有劳动都需要用斧头做。所有人都笑我太嫩,太傻。可是我努力地要表现地最好。不是为了改造谢罪,而是为了活着从那里出去。只有努力才能有结果。

“教化所的铁门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囚犯的尸体”

清早就下起了阴冷的雨。一个面容憔悴的19岁的少年浑身都被雨湿透,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教化所(监狱,羁押被判处拘役刑的设施)的铁门。那就是不得已的情况下犯下杀人罪的我,李俊河。 那教化所的铁门高大而沉重,我站在它面前感受到无比的压抑和恐惧。耳边突然响起哨兵尖锐的声音。 “把脑袋低下来!” 我慌忙地低下了头。我被轰隆隆的巨响震惊,抬起头一看是铁门开启时发出的声音。那一瞬间我的后脑勺受到了种种的一击,眼前冒起了金星。 “哪里来的笨蛋?” “低下头赶紧滚进去!” 我来不感受疼痛,连忙跑进了铁门。身后又响起了铁门关闭时发出的巨响。“你跟我来!”睁开眼睛一看是保安员。没等我回答,他就转身向前走。 我跟着保安员边向前走,边向两边看。我右侧的墙上用黑墨水写有硕大的字迹。“逃亡者格杀勿论!”“逃亡是自灭之路!”恐惧感让我禁不住瑟瑟发抖。右侧空地上看见一帮肩膀上带有红十字标记的囚犯们正在向卡车上搬运看起来像木头的东西。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都是囚犯的四蹄。一瞬间我感觉心脏活蹦乱跳,全身都要僵硬了。“我也得那样死去吧!”“都说尽了监狱80%都会虚弱而死,看来不是说谎!”我心里想。 我跟着保安员来到一间办公室。保安员进去说了一句什么话,就出来了一个佩戴少尉军衔的军医官。 “转过身去!脱下裤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裤子,我有些犹豫地脱下了裤子,没有把内裤脱下。 身后的军医狠狠地踹了我一脚。 巨大的疼痛让我直不起身体。接下来又一脚军靴踹向了我的脸面。我又疼又冤,但是毫无办法,只能满脸是血地脱下内裤接受了检查。 我最后到透视室拍完片子后,保安员把我带到名叫“新入班”的新来囚犯报到的地方。保安员对班长说:“班长!给这消息写报到档案!” 跟进去的走廊里充满着呛人的浓烟。给牢房取暖的火房设在楼道里。因为柴火不好,冒着浓烟。 我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牢房。囚犯班长穿着鞋子进屋,我也就跟着他穿着鞋子进到了房间里。可是没等我站稳就挨了一个巴掌。 “兔崽子,以为这是你家吗?把鞋子给脱了!” 我感到忍无可忍。被军医官打了一顿够让我气愤了,同样的囚犯还要欺负我,我终于忍不住挥动了拳头。班长口鼻冒着血倒在了地上。于是房间里的8名囚犯一哄而上扑向了我。 我当时在拘留所里蹲了150天,没剩下多少力气了。我无力还手,只能任他们拳打脚踢,最后被打得几乎只剩下半条命了。因为口渴难忍,我从昏迷中醒来了。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来到了病房。 看来是打我的人看到我晕了,就抬到了这里。我又气又冤,躺在那里狠狠地咬紧牙关。看起来年纪不小的卫生员(也是囚犯)来到身边给我把脉。 “你多大了?” “19了。” “这么小。小家伙犯了什么罪?盗窃吗?” “不是。” “那是什么?” “145条第2款。” “呃!年纪轻轻地怎么会杀人?” 我实在不愿意用自己的口说出自己杀人的事,所以只说出了法律条款。可是那个卫生员却听懂了。 “卫生员也是杀人近来的吗?” 他微微地一笑,对我说:“我是扎针扎错了,死了人。失手扎到了肝脏。我原来是个医生。” 他的胸口上贴着写有“李学茂”的名字和囚犯号码。 “我在这里呆了4年。没剩多久就要出去了。” “是吗?那多好啊!” “呵呵!好是好。” “俊河,想要活着从这里出去,就学会忍耐。嗯 ~ 这里面有句话叫做‘瞎子3年,聋子3年,哑巴3年,就可以活着出去。’我看你为人不坏。想要从这里出去就避免类似今天的事情。如果身边有很多人支持你,你也坐稳了位子,之后还觉得冤屈再愤怒,再打架,那也不迟。那之前绝对不能意气用事。” “谢谢您对我说这些有益的话!” “还有。这里面看起来都是粗鲁的犯人,因为是人的集体,还是有人情在。” 打杂的犯人过来找医生,卫生员就跟着他出去了。但是他给我说的话却久久地在我耳边回荡。 “因为是人的集体,还是有人情在。” 我原本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可是听了他的一席话,突然好像又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躺在病床上突然响起了前一天晚上在站台上流泪的母亲。 “妈妈现在干什么?” 我的思绪飞到了离开老家时的站台。我戴着镣铐,被两个看守押着来到了火车站的保安员办公室。在那里我看到了来送我的好朋友永春。 “俊河!” 他看到我高兴地走进了我。可是没几步就被看守们冰冷的眼光制止了。他问我要押到哪里。可是看守们的眼神告诉我不能说。看守们可能是担心我见到母亲后会引发逃跑的想法,没有告诉我和家里要前往的监狱。 眼泪汪汪的永春看到我的眼神后,飞快地骑着自行车走开了。看来是要去告诉我母亲和朋友们。幸亏那一天我要乘坐的火车误点了1个半小时。 永春带着我的母亲第一个到达,随后来了一些朋友们和他们的父母还有母亲的朋友、邻居等。 看守们一开始不准人们进入保安员办公室。后来给他们送了烟酒等好处后他们才允许人们进来看我。母亲抓住我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不要哭,妈妈!我回来之前一定要身体健康。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一定要等到那时候。” 母亲点着头,两眼泪如雨下。 “俊河他妈!不要哭。从俊河小时后我们就都说这孩子扔到哪里都会活下去。这次他也一定能活着回来。” 人们都纷纷安慰我的母亲,也用温情鼓励我。可是我无法坦荡地面对他们。 “先生,求您了!就这么一会儿能不能把镣铐解下!” 在母亲的恳求下,看守极不情愿地解下了我的手拷。 “永春、成俊,还有光日,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等我回来,不要生病,千万要听父母的话。还有。你们替我照顾好我妈妈。” “俊河,不要担心你妈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都说教化所那地方进去就很难活着出来 …… 。我们等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朋友们和来送我的所有人都非常替我担心,也都尽量安慰我和鼓励我。“轰 ~”火车的汽笛响起。我从窗口伸出戴着手拷的双手一一地握一握所有人的手。 “大家都要健康。” 火车徐徐地开动,母亲跟着火车跑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喊着“俊河!俊河!”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母亲久久地不愿意撒开我的手。 “万一 ……”我突然担心会出事故。于是撇开了母亲的手,坐到了座位上。 “俊河 ~” 那一瞬间我终于没有忍住强压着的眼泪。 听着母亲的哭喊声远去,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喷涌的情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谁给点了一支烟送到了嘴边,我就没命地深吸了一口。 我哭了半天,也吸了一支烟,感觉到内心稍微平静了一点点。但是内心撕裂一样的疼痛却久久地不能退去。我想到母亲此时此刻回该多么心痛。 我在母亲眼里是独一无二的宝贝,19年来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握这个遗腹子抚养成人,我也可以说是母亲的精神支柱。在无数的人饿死的“苦难的行军”时期,母亲因饥饿浮肿得面目全非,可是硬是让我喝下自己碗里的稀粥。而今天却要把儿子送到教化所,母亲的心一定是化成了灰烬。 听说那一天站天上的所有人都看着倒在铁轨旁哭泣的母亲一起流了泪。我回过神来,囚犯班长就把握带回了“新入班”。 “兔崽子!挨了一顿揍变聪明点儿了吗?想不想在尝一次?” 我忍住了。应该说只能忍住。 “这才乖一点儿!臭小子!我做了3年班长,还头一次看见你这样的。竟敢和班长动手!” 他大声训了我一会儿,又问我犯了什么罪。 “145条第2款。” “啊 ~ 杀人犯啊!怪不得不知天高地厚。” 我还是忍着不发火。说实话也没有什么力气发火了。他记录了我的名字、年龄、家庭住址、亲戚关系等之后出去了。 “俊河!你到呢最后一排坐下!” 一个说是副班长的人给我指定了位子。我要把头发剃光,还要脱衣服。因为拘留所里没有理发推子,我没能剃光头。我照着指令脱光衣服坐到了手里拿着推子的人的面前。 看着自己的头发大把大把地被剃掉,眼睛里突然冒出来眼泪。“我怎么到了这么一个境地?”我平生头一次感到自己的头发如此心疼。变成光溜溜的光头,窗缝中吹进来的风让我感觉到脑袋分外地凉。我的教化所生活就那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