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在监狱存活下来狼一样行动”

下雪了。以前,下雪总感到快乐和高兴,如今却不是那样。

进入教化所的那天起,似乎天上的太阳也嘲笑我,发芽的树木、动听的鸟鸣及初春早开的柳絮也没有以前那么可爱和美丽。

似乎所有一切都在嘲笑我。想到这里,不知不觉把目光投向探视室,心想“今天妈妈会不会过来”。当我转过脸时,看见母亲背着沉重的包艰难地走进探视室。

虽然探视室离我所在的地方100米,看到的也只是背影,但凭着只有亲骨肉、父母与子女之间才能有的直觉,我能肯定她就是我的母亲。

丝毫没感到“会不会是我看错了”。母亲,是我的母亲。我怎能认不出曾经是我的全部和天的亲爱的母亲?当我要叫“妈妈!”的时候,起床的铃声响了。醒来后才知道原来是场梦。

眺望窗外,外面正飘着白色的雪花。昨天的雪已被春天的气息融化,今天下的似乎是最后一场雪。虽然是一场梦,不知怎么有母亲可能来看我的预感,让我无限期待。

想着昨晚做的梦吃完饭,开始扫雪时无意中抬起头,周围的景象让我吓了一跳。这不正是我在梦中见到的地方吗。

觉得太神奇而把目光投向探视室,天呀,母亲背着沉重的包袱手上还拎着东西正踏入探视室。看见母亲疲惫的背影,激动的心情被一扫而光,心开始隐隐作痛。

如果不是罪人,恨不得立刻跑到母亲跟前帮她拿包袱。尤其是想到母亲为我这个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觉得愧疚不已。

听见负责探视的工作人员在叫我,负责人员同意我去,但迈向探视室的步伐沉得像拖着一个千斤石块。走进等待探视的房间,负责探视的人让我直接进入探视室。

打开房门看见母亲的瞬间,我愣在了那里。确实是母亲,但又不是母亲。我离开时的母亲形象已经不知所踪,站在我前面的却是满脸皱纹满头白发的老奶奶。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望着母亲的脸。

“俊河!是你妈妈吗?”

我被管理员的质问惊醒过来,重新看过去,确实使我深爱的,不,无法用深爱一词能表达出来的,我唯一的珍爱的母亲。

“俊河,没有哪儿不舒服吧?没伤着哪儿吧?饿不饿?”

母亲强忍着眼泪问这问那,但我看到了母亲眼角的泪痕。我感觉到我的母亲是坚强的女人。还不到5分钟,探视官就终止了会面。

“我没事儿。以后不要像今天这样辛苦地来这里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活着回到母亲身边。因为我,您的脸憔悴得不像样子,您一定要健健康康地等我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我马上离开了探视室,不想在母亲面前流泪。到食堂一看,我面前摆着母亲精心制作的食物。看到用母爱制作的食物,眼圈里布满了泪水。

“妈妈!”突然,从心里深处涌上了滚烫的情感,堵住了嗓子,无法吃下去。终于,我没能吃上一勺蕴含母亲深爱的食物,在桌子前哭了半天,只扛着30公斤重的速度战面粉离开了探视室。那天,我一整天没有吃上东西,郁闷地过了一天。

“俊河!你在这儿能为妈妈做的事情不是闷闷不乐地什么都不吃,而是吃得饱饱的、健健康康地过好教化所生活。忘记所有的不如意,认真生活。”

言之有理。我有母亲,还有为我讲好话的班长,为什么要泄气呢。加油!并努力学习。学技术,搞好人际关系。

为了避免出现身体虚弱者,教化所允许带来速度战面粉。速度战面粉是指玉米面粉,加上适当的水和面,就能做出粘粘的玉米面饼。

不管在何处,只要有水就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食物,所以称其为“速度战面粉”。犯人之间通常称它为爆米面粉。

从前来探视的人那里拿到面粉后,不管是多少都要上交到探视食品仓库,每天晚上吃完饭前可去领出一斤来吃。

一般由指定的罪犯管理探视食品,这个职位是非常好的工作。我听到来拿探视食品通知,想出去的时候班长叫住了我。

“俊河,你也知道我们班80%的人是虚弱者。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教化班贡献出5公斤。”
“好,就这样吧。都一起在困境中生活,我们应该互相帮助嘛。”

“谢谢你,俊河。我还以为年轻的你会不同意呢,这么爽快地同意了,真是谢谢。”
“我妈妈也会希望我能跟其他人分享。”

话是这么说,但真要拿出面粉时一想到是母亲饿着肚子艰苦地准备了这些,心里就很难受。不一会儿,我跟班长拿着5公斤爆米面粉回到教化班的时候,整个班洋溢着生机。

铁桶里装上70公升水后把面粉倒进去就成了稀粥。看到向我致谢的人们我也很高兴。虽然58名每人只能吃两小碗,但能让饥饿的肚子暂时舒服一点。可是那种时间也非常短暂,饥饿一刻也没有离开罪犯的生活。

吃完饭就开始了学习。一个人在前面读一段,其他人跟着读的方式进行学习。学习内容是金正日委员长的教导和教化所自行出版的《新出发》报纸。

跟读进行2个半小时,之后是就寝时间。可是一定要检查完每个班后,从外边锁上牢房房门,敲响警钟后才能躺下睡觉。

牢房里马上寂静起来,不时传来鼾声。大家累得倒头就睡,但我的头脑中清晰地浮现出母亲的脸,无法入眠。一想到母亲为了不成器的儿子,从遥远的地方背着沉重的东西一步步来到这里,我的心就疼起来。

决心、勇气、精神状态固然重要,但在用食物给人痛苦的这个监狱里生存下来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一天三顿吃140克左右的玉米饭,而且其中作为动物饲料来引进的黄色豌豆占三分之一;汤是飘着两三条腌大头菜叶的有些发臭的盐水汤。一天三顿吃这样的东西,却要像牛一样干活,身体只能变虚了。

所以要想从这里活着出去就要有什么吃什么,不然就没法坚持下去。说实在的,不管是草还是夹杂在牛粪里的玉米、大豆等只想着吃的人眼里牛粪也像是烤面饼。

母亲每次来探视,我都跟朋友一起分享面粉。只要母亲因为缺钱4-5个月不来探视,我也要渡过饥饿的时日,有一次还差点得了虚弱病。

如果一天24小时都能感到饥饿,人就要半疯。我也像其他虚弱者那样见到什么就往嘴里塞。

锄草季节时整个教化所都要动员到锄草工作中,趁保安员不注意就往嘴里塞嫩嫩的大头菜叶子,玉米苗、辣椒苗、车前草、蒲公英等只要是没有毒的植物,甩一下泥土就放进嘴里。

就算是兔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兔子。身体只剩骨架,浑身没劲儿只好用双手握着锄头锄草,咬在嘴里的大大的车前草叶子不用用手就能嘎叽嘎叽地被吞进嘴里。

有一天肚子太饿,连动的劲儿没有了,就厚着脸皮找探视食品管理员乞讨去了。以前,他向我要母亲带来的一瓶油,就给了他,不至于说没有此事吧。想着,我到了探视食品仓库前,可是看到他我就不好开口了。

他一边向来拿探视食品的人分发一斤面粉,一边不高兴地向我白了几次眼,等人们走光了就问我来干什么。年纪大一点的人一看我的脸色就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可是他好像从来没有从我这里得到过油似的铁青着脸。

虽然开不了口,但还是鼓起勇气求道:“就帮帮一次吧。”他问:“帮什么呀?”我心里想着“没有一点人性的家伙”,却强忍下去,紧紧地握着正在锁探视食品仓库的他的手恳求道:“管理员,就一次…”

可是他用力摔开我的手,瞪着眼睛说:“你这兔崽子跑来找什么麻烦?”我忍无可忍骂道:“你这狗崽子,还记得像狐狸似的跟我要油的时候吗?倒霉的家伙!”我一边骂一边回来了。

晚上,准备睡觉时我还抑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左思右想越来越觉得自己再这么当好人,别说生存成问题,甚至有被别人踩死的可能。

要在狼群里生存下来,就该变得更凶恶狡猾,觉得如今的我也没必要有人性。从此,我眼里充满杀气。

以前,因为我年纪小,对比我晚入狱的年纪大的人使用了敬语,但后来发现那些人居然想使唤我。也曾跟我关系好的几个人及向我求助的人分享不到半斤的爆米面粉,但他们一旦有人来探视,甚至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真的是禽兽。

此后,我完全变成另一个人。对曾敬语相待的年纪大的新人不再使用敬语,甚至对与我无关的事情,也总是发了疯似地把“狗崽子”这样的话挂在嘴边。连班长也对一夜间态度发生180度改变的我惊愕不已,但觉得我说的也没什么错就不说什么。

进入教化所以来的最艰难时期,幸好母亲再次来看我。我激动地第一次在母亲面前掉下了眼泪,并对她说“妈妈,我现在快要虚脱了。能不能三次每个月来一次,求您了。”

竟然不能对拼尽全力来看我的母亲笑着说一声,“妈妈辛苦您来看我”,却掉眼泪求她一个月务必来一次,天下哪有像我这样的不孝之子啊。母亲却答应我说,“知道了,俊河。妈妈想办法一个月来看你一次!”,并向我示意快点进去吃东西。

当时,由于太饥饿都没有跟她说“妈妈回去的路上小心点”,就进去吃东西。1公斤饭,1公斤年糕,猪肉汤和一棵辣白菜,吃得干干净净,才想起担心母亲有没有吃饭,路费够不够。

想到让母亲看到我软弱的脸,没能跟她好好说一句谢谢,心里真不是滋味。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难过地无法咽下最后一片年糕。

自己喝粥,为儿子准备年糕、米饭和热腾腾的猪肉汤,我却对这样的母亲未能说句感谢的话,反而要她每个月都来一次,这哪是作为儿子能说的话?现在回想真后悔,对母亲只有彻骨的愧疚和歉意。<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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